《Mobile World live》Joseph Waring:想问一下,其实过去我们看无线通讯技术的阵营主要是两派,一个是GSM,一个是CDMA,您能不能预测一下未来有没有可能出现两种技术阵营:一个是中国主导的技术阵营,加上美国主导的技术阵营,比如手机平台上,我们有安卓的平台,也有IOS平台。
任正非:我们这个世界曾经在铁路的建设上走过窄轨、标准轨和宽轨共存的时代,这给世界的运输行业增添了非常多的麻烦。在通讯领域也有多标准的时代,给网络建设增加了非常多的成本,3G、4G都是这个问题。为了使通讯网络能够统一起来,我们共同在5G上达成了一个标准,这就是为迎接人类社会走向一个智能社会打下了基础。如果人为地把它分为两个世界,我认为对世界智能社会的进步是有害的。技术科学家的理想和政治家的智慧会决定人类社会的未来。我个人是坚决支持世界建立统一标准的。
《华尔街日报》Josh Chin:您和孟女士之间个人的关系怎么样?这个关系投射到华为的工作环境之下是什么样的情况?
任正非:对于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既亲密也不亲密。说不亲密的原因,是在女儿很小的时候我就当兵去了,每年有11个月不和孩子在一起,剩下探亲的1个月,我在家的时候他们去上学,放学吃了饭他们要做作业,所以在他们的孩童时代、青年时代,我们的连接不够亲密。第二个时期就是创业时代,为了生存而奋斗。我基本每天16个小时在办公室,无法顾及这个家,所以我的三个儿女和我都不亲。从父亲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是亏欠他们的。我曾经和他们谈过话,我问“是爸爸小时候天天和你们在一起玩捉猫猫好,还是像今天创造一个平台给你们提供机会好?”他们说“还是创造平台好”,所以他们就谅解了小时候我没有抽时间陪他们捉猫猫。
在工作上,我们是一个流程化的公司,更谈不上家庭关系。而且我也不直接管辖孟晚舟的工作,所以我们的交流也不多。将来我退休以后,尽可能去弥补关系。
《彭博社》高原:接着刚才问,您现在有退休的打算么?另外两个关于美国方面的问题,您之前说没有很好的管道跟美国政府沟通,那现在这么多外媒坐在这里,您如果想有一些给美国政府说的话,您最想传达的信息是什么?您怎么看待特朗普这个人?
任正非:第一个问题,我的退休就看谷歌什么时候发明出新药使人长生不老,我在等这个药呢?
第二个问题,如果问我想通过媒体对美国说一句话,那就是“合作共赢”。因为越来越高科技的世界,越来越不可能由一个国家、一个公司完整地完成一件事情。在工业时代,一个国家可以独立做一台完整的纺织机、一辆完整的火车、一艘完整的轮船,而且信息社会相互的依存非常高,才能推动人类社会更快的进步。人类信息社会未来的膨胀是无限巨大的,所以任何一个市场机会都不可能由一家公司独立完成,需要有千万个公司共同承担。
第三个问题,对于特朗普总统说“要把孟晚舟的事件管起来”,那我只能等等看,我现在不能作出判断。对特朗普总统的个人看法,我还是认为他是一个伟大的总统,敢于把税收大幅度降下来,这是有利于美国产业发展的。随着人工智能大规模在工业和管理中的使用,过去工会问题、福利问题、罢工问题……都会随之而解。减税是有利于投资,相当于挖了一片洼地,有利于水流进去。但是只有善待所有国家,善待所有公司,大家才会积极投资,投资产生效益,才能弥补税收的减少。如果动不动就吓唬一些国家,吓唬一些公司,动不动就抓人,谁敢到美国去投资,税收创造的优越环境就不能发挥出作用。
《金融时报》Yuan Yang:很多人认为,目前美国对华为5G的怀疑不仅是因为技术性问题,还有政治性问题,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任正非:首先,华为没有这么伟大,中美两个大板块之间的冲突,怎么会让华为这颗小芝麻夹在中间,我们能起什么作用呢?贸易冲突,至今对我们并没有产生多大影响,我们预计2019年还会增长,但增长幅度估计不会超过20%。
第二,现在西方有些人认为华为设备运作有阴谋,这种意识形态就像工业革命时期砸坏纺织机一样,认为先进的纺织机破坏了世界。华为卖的是一个裸设备,这个设备上没有意识形态。这个设备是由运营商来掌控的,不是华为。所以,我们不要回到工业革命砸毁纺织机的时代。
《财富》Eamon Barrett:有两个问题,之前您提到整个电信行业的相互依存度是非常高的,我们也看到去年中兴由于美国的出口制裁基本上是停业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如果美国也针对华为实施出口管制的话,会不会让华为的生意无法运转?
任正非:第一,这些年我们科研性投入这么强大,做了这么多努力,我们与中兴是不一样的,不会发生中兴那样的事情。华为公司的政策和基本商业准则是遵守业务所在国所有适用的法律法规,包括联合国、美国、欧盟适用的出口管制的法律法规,我们一直致力于建设完善合规体系。
假如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对我们有影响,但不会很大。因为全世界的运营商都会继续信任我们。我举几个例子,在日本海啸引发福岛核电站泄漏时,与难民逆向前进的是华为员工,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在两周内恢复了680个基站,为抢险救灾做出了贡献;孟晚舟也是这个时候从香港奔赴日本,整架飞机上只有两个乘客。我们不是见到灾难就逃跑,而是为了人类安全,迎着灾难向前进。印尼海啸,我们有47个员工,在13小时内就把海啸灾区668个基站恢复了,支持了抢险救灾。在智利9.1级大地震的时候,我们有3个员工在地震中心区失去联络,公司准备派抢险队去抢救这些员工,问我的意见,我认为,地震还在,如果派队伍进去,会蒙受更大的灾难,我们只有耐心等待他们的信息。当这些失联的员工第一个电话打给他的主管,主管就说了哪个地区的微波站坏了,他们三个人继续背着背包去抢修这个微波站。他们的事迹,我们后来用真人拍了小电影。事后我去看望过这个员工,刚好智利首富送了我一箱非常好的葡萄酒,我就赠送给他了。大家知道非洲不仅有战争,而且是疾病频发的地区,我们有很多员工都得过疟疾,大量员工在这些疾病和贫穷地区穿越,如果你们需要照片,可以让公共关系部提供。从这些事情也可以解释,我们不是上市公司,不是为了财务报表,我们是为了实现人类理想而努力奋斗。不管条件多艰苦,我们都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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